皖南的秋天
晨雾漫过徽州牌坊的飞檐时,秋光便顺着牌坊的雕花纹路,淌进了白墙黛瓦的深巷。马头墙翘角挑着未散的轻雾,墙根下的菊花正黄,与墙头上探出来的乌桕红叶相映,像徽墨长卷上点染的朱砂与石黄,把“徽州”二字晕得格外透亮。
山林间藏着徽州秋的筋骨。青石板路被百年脚步磨得发亮,顺着山势蜿蜒,路边的油茶树上挂着饱满的茶果,深褐外皮裹着一层细白的霜,是徽州人冬日榨油的念想。枫香与三角枫在坡上争艳,浅红的叶片落在山民的竹篓里,与刚采的野生猕猴桃混在一起,酸甜气息漫过指尖。山腰的古寺旁,匠人正捡拾松烟,准备为墨庄制新墨——徽州的秋,连空气里都飘着墨香,混着野桂的甜,酿成独有的“秋韵墨”。
古村的秋,是浸在徽派烟火里的。西递的敬爱堂前,老砚工正用秋露研磨歙砚,墨汁在砚台的罗纹间晕开,与地上的银杏落叶相映成趣。晒场上,妇人把刚收的黄豆摊在竹匾里,金黄的豆子衬着她靛蓝的土布头巾,与旁边竹架上晾晒的红椒、玉米,在白墙前铺成一幅活色生香的“晒秋图”。巷口的老茶馆里,铜壶煮着黄山毛峰,茶香混着隔壁糕饼铺的桂花酥香气飘出来,与挑担小贩的“糖画咯”的吆喝声一起,填满了青石板缝里的秋光。
秋阳斜过渔梁坝时,新安江的水波里便浮着徽州的影子。渔翁戴着竹编斗笠,划着乌篷船从坝下飘过,船尾挂着的鱼篓里,徽州鳜鱼正摆着尾巴,鳞光映着江面的碎金。岸边的芦苇荡里,村姑正采摘芦花,准备编作过冬的蒲鞋,芦花纷飞落在她腕间的银饰上,与远处棠樾牌坊群的剪影叠在一起。夕阳为牌坊的石刻镀上暖光,“忠孝节义”的字迹在秋光里愈发清晰,江水载着红叶缓缓流淌,像在诉说千年的徽州故事。
暮色漫过马头墙时,炊烟便从黛瓦的瓦当间升起,与祠堂前的香火气缠在一起。村口的老樟树下,孩童举着糖画追逐,笑声惊起的麻雀,掠过墙上“耕读传家”的题字。屋内,老母亲正用柴火灶炖着徽州臭鳜鱼,陶罐里的香气混着窗外的野菊香,钻进门缝里。月光爬上牌坊的雕花时,匠人收了砚台,把研磨好的墨汁倒进瓷瓶,秋虫在墙根的菊花丛里低吟,古村便在墨香与烟火气中,把徽州的秋意细细收藏。
皖南徽州的秋,从不是单薄的风景,而是融在墨香、茶香、烟火香里的岁月沉香。它藏在歙砚的纹路里,浸在臭鳜鱼的汤汁中,挂在牌坊的雕花上,流在新安江的水波里。这秋,既有水墨丹青的雅致,又有耕读传家的厚重,等着每个踏秋人,在红枫与黄菊间,读懂徽州最深情的秋韵。
作者:孔德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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